散文 张永中:时光声息

2024-03-01 18:17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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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散文 张永中:时光声息太阳从云际间筛出,泻入江中。平如縠绸的水面,倏忽间,明晃晃的一泻金光,细碎地跳闪着,似乎听到了铮铮琮琮的金玉声。

  太阳就只热闹这么一下,然后又敛入了云翳中。天地安谧祥和。画面,依然静水深流地把一湾碧色朝远方铺去。山影横斜。不见行舟划破的波痕,白鸟也不来点缀一下。

  此刻,我打坐在时光的禅意里。感受着它的汩流。比如山风,比如江流。今天开始,今天已过。上游流来,下游流去。时间走动的声息从隔音的窗外传来。

  我知道,过了这一天,就没有这一天了。不像从前,总认为过完今天,还会有明天。无穷无尽的明天,总等在那里。时间也犹如阳光明月山风溪流,是天地之无尽藏。那时,时间不在我的生命里,仿佛只是他者的客体的存在。生命的长短,也不在时间的尺度里。

  对于时间的够与不够,无限与有限的感知,这是年轻与年老不同的时间概念和认同。也是年轻与年老的分界线。

  毕竟,无论从生理或心理大阳城集团娱乐,我都是过了百年区间的峰值期了。在生命曲线中,是一个箭头朝下的方向,自有一种垂坠感,已然不见了昔时昂昂向上的力度。我隐约触摸到时间于身边的流动大阳城集团娱乐,听到它的声息,感觉它的重量了。

  尽管我从理性上,竭力对抗着这份垂坠,但毕竟还是毕竟。有时甚至会频繁地用“毕竟”这个词去逃遁一些东西,宽慰谅解一点什么。毕竟老了,毕竟经过了,毕竟……等等。

散文 张永中:时光声息(图1)

  平常里,无论是朝霞曦光,还是夕阳暮色,我是既不讴歌,也不哀惋的。它是一个过程呈现,平静就好,自然即真。而已而已。

  然而,这是我一惯的想法么?或许是吧,只是今天,于此江边,见此景境,忽然就觉着了时光匆匆的脚步,碰响了它的声音。

  其实人们都会在有意无意中掩藏,或回避着老去,回避标示我们老去的那段时光。不知老之将至矣,忘记了年龄,忽略了时光岁月,沉浸似的活着的人,也当不在少数。

  知老之将至的,是父亲的故去。将老之感,愈加强烈,浓重,是在父亲故去后,对母亲的探视陪伴中。母亲说,我兄弟俩,我偏像于父亲些,弟弟偏像于她。是的,我从来没这么认真地,耐心地,静气地,对待过老去这个问题,与父亲这么近比例的比对过。因为,一直觉得,父亲与我们是隔着的,只要他健在,老去的事离我就远着呢。也总认为对于老去,甚至于死,前面有父亲老大人们屏着。现在,父亲故去,屏着的门已轰然坍塌,老去的现实便紧跟而来,直立我面前了。只要父亲的生命不再在时间的刻度里行走了。他的定格,我们的行进,就意味着我们将离他越走越近了。父亲走后,沙发上属于他的位置空空的,空得像一个没有盖子的洞,那里呈现的是一个幽暗不可知的遥远和深邃。这幽暗的遥远和深邃,如同天体中的黑洞,吸引着我,巨大的负压,令人窒息。

  然而,生生不息。仿佛又一种力,在另一个方向牵掣着。那便是我的孙女儿妞妞。她,来了,一个天使般的降临。一日一日地长大。总是那么稚语萌萌。

  我牵着小孙女,在微微的月光下,从同一小区里的我家去同一个小区的她家。她依然对我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。天有点黑,她突然拉紧我的手,说,爷爷不用怕,我会保护你的。告诉我,她都快四岁啦!说着,把小拇指往掌心一弯,认真地拉直四个小肉指儿,举给我看。接着是她的话。

  血脂,血糖,血压都在正常值内。但偏胖。怎么也减不下来的胖。这个是老婆唯一埋怨,啰嗦,诟病的。少喝点酒,少去应酬,这是她永远的出门叮嘱!老婆,近期迷上了瑜伽课。理论,实操课,一节不落。认真得像个备考的中学生。

  父亲的故去,老婆的提醒,自我的感受,我开始注意身体的管理了。花白了的鬓发,日益松塌的脸,手背上悄悄呈现的暗瘢以及不再禁得住的和心跳大阳城集团娱乐。时间已经沾染了我,并已在我身上留下存在的印记和爬行的刻度。

  我是希望不要太像父亲那样。父亲病了,一次跌倒,我和儿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扶。父亲因肺部的基础病,最终没有挺过那波疫情。故去在没到骨瘦如柴,面如刀削,毛发脱落,牙齿松动的化疗后遗症出现之前。不知道,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。父亲的状况,让我暗想,到了那一天,我可不能如我现在这样的臃肿,不能让儿孙们为我费太大的劲。我在观察周遭朋友,同事以及不相识的同龄人。理解便便大“福”的样子,也羡慕谦谦纤逸的风致。这是我过去没有关注过的,更谈不上去主动管理身材之类。我把时间弄丢了。

散文 张永中:时光声息(图2)

  窗外,晨阳的金光已经褪去,江面归复了平静。有机船开过。一只轻快的小船正顺流下行。一只重载的大船正逆流上走。江面上刻出了一个锐角,一个钝角,相向而行的两犁浅浅的波谷。波谷推开的水浪很快在临界点上相相交汇融织,荡漾出的水晕正往窗下的岸堤送来。浪轻拍堤岸,款款做声。这是河与岸的呼吸。江与山的对话。

  面对逝者如斯的一川清流,我想起三千年前的孔子。而在其两千年后的李白,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也。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。”的喟叹,正被又一位谪仙苏东坡隔空应答了,“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”于斯人矣,而我又谁与归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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